悠悠乡愁 拳拳真心

南宁日报 孟振兴

马鲁夫医院，钟日胜与科方医护人员一起为患者做手术

客机从广州起飞，抵达肯尼亚内罗毕机场需要13个小时；再从内罗毕转机至科摩罗首都莫罗尼，又需要4个多小时——我们与非洲大陆相隔万里之遥。

对于在非洲工作数年的中国医生来说，上述数字不仅仅是数字，而是家的距离。

如果你很难体会到距离给我们带来的变化，不妨一起来读一读钟日胜医生的故事——我想，这些故事会让我们更加珍惜亲情、友情和爱情。

呐喊，是孤独者的心声

2005年，在津德尔医院工作的钟日胜接到了恋人小唯的电话。

他敏锐地感觉到她的声调与以往有些不同：“往后一段时间，我在单位要参加职称考试，可能会忙一点，也许以后不能经常打电话给你了。”

出国之前，钟日胜已经和小唯谈婚论嫁了。在尼日尔的时间里，两人只能通过电话联系，钟日胜觉得很对不住小唯，每次通电话时，他都会暗暗告诉自己：只要一回国，就向小唯求婚。

那段时间，因为工作、生活上的不顺心，钟日胜一度情绪低落，与小唯通话几乎成为唯一能让他开心的事情。

这一次，钟日胜听懂了这句话的余音，他忍痛挂掉了电话。

我们设身处地想一下——如果我们是钟日胜，我们可以拿着一大束花到她家楼下道歉，可以和朋友一起设计一些浪漫的桥段让她回心转意……但钟日胜根本就做不到这些：要是他能轻而易举地离开工作岗位回国，那么这样的事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。

一个人什么时候最沮丧？应该是他明知接下来要经历巨大的痛苦，却又无法改变残酷现实的时候。

他无法向队友们诉苦：医疗队一个个大男人，谁乐意听这些儿女情长的故事？说不定还会觉得钟日胜就是个婆婆妈妈的小男人。

他也不能告诉家里人：独自一人生活在老家县城的老母亲本来就对儿子牵肠挂肚，要是让她知道儿子在非洲生活得并不如意，只能让老人家平添几分担心。

他一个人走向非洲的旷野，四周一片寂静。

夕阳西下，农人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家的路上；而他的家，却远在地球的另一端。

“啊——啊——”

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，黄昏中的荒原却没有一丝的回音。

温暖，医疗队是个大家庭

在许多科学家看来，人类探索火星最大的障碍并不是技术问题，而是心理问题：在远离地面的情况下，宇航员如何克服孤寂而单调的生活，度过长达数年的旅途？

与女友分手的抑郁无从排遣，医疗队内部又出现了矛盾。由于长期生活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，不少队员的心理发生了变化：在国内宽容大度的人，逐渐变得狐疑而敏感——一位在国内经常开车接送朋友的队员，居然会为了10个西非法郎（折合人民币约0.12元）与钟日胜发生争执。

医疗队内部的不团结已经出现苗头，钟日胜忧心忡忡。思虑再三，他郑重其事地向队长提出建议：多搞一些集体活动，哪怕只是一起去喝喝咖啡、到外面散散步也好。

晚餐时，队长向大家公布了钟日胜的建议——不出所料，几乎全体一致反对。有的人说自己年纪大了，走不动；有的人说出去玩不安全；还有人提出细节问题：星期天大家都去玩，谁留在驻地做饭？

钟日胜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，他毫不气馁：“不出去也没关系啊，那我们吃完饭一起看电视好不好？”

津德尔驻地的电视机只能收看到一个大家看得懂的频道——中国中央电视台中文国际频道。大家聚在一起看电视，彼此之间的交流也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。

从此，每逢下班和周末时间，非洲小城津德尔的街头、村落乃至周边的荒原、沙漠，就多了这样一群中国医生的身影：他们11个人扎堆行动，三三两两信步，时而窃窃私语，时而高谈阔论，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，引得附近的非洲居民频频注目。

他们虽然听不懂中国医生在说什么，但他们很快就报以会心的微笑——因为笑容是会传染的。

法语说得很流利的钟日胜经常在外出的时候与当地居民交流。他发现，许多当地人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生活的村庄，更别说津德尔市乃至首都尼亚美了；虽然他们的物质生活十分匮乏，但过着这种近乎原始的生活的人们仍然平静而祥和。

或许我们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，但我们能够调整自己的心境。

2005年春节，是钟日胜远离故土后度过的第一个春节。除夕下午，钟日胜和队友们一起收看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直播。当主持人深情地说“祝在非洲工作的医疗队员身体健康，工作顺利”时，大家的眼眶都湿润了——医疗队是一个大家庭，伟大的祖国更是我们共同的大家庭。

鼓励，真挚友谊战胜乡愁

“孩子的情况很严重，我希望你尽快为他做麻醉。”

要是在国内，钟日胜会觉得提出要求的医生简直是疯了——这名年仅7岁的小孩患肠穿孔，送入医院时危在旦夕；更要命的是，整个津德尔市已经没有了氧气供应。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给一个危重病人做麻醉，这几乎是在拿生命开玩笑，钟日胜的专业操守根本无法接受。

但尼方医护人员和患者的家属坚持这么做——动手术，孩子还有一线生机；不做手术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。

患者肠胃道压力很大，一个不小心，呕吐物溅了钟日胜一身。但此时钟医生已经顾不得换衣服，必须马上冒险为孩子做麻醉。

万幸，手术进行得很顺利；但手术结束后，只做了浅麻醉的患儿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。

钟日胜站在一旁守候，患者家属的紧张情绪没有丝毫缓解。

他们并不是不相信中国医生，但任何事情都有万一，更何况接受手术的是一个年仅7岁的重症患者。

3个小时后，孩子终于醒了过来，他用坚强的哭声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：他活下来了。

钟日胜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，在精神极度集中和紧张的状况下，他的腿已经有些麻木了；身上的呕吐物散发出一阵阵馊味，可钟日胜却连去清洗一下的条件都没有——当时的津德尔严重缺水，钟日胜自己储藏的水只剩下不到500毫升。

患者家属再三道谢，对中国医生的精湛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
“能够成功地救治病患，帮助他们摆脱病痛的折磨，这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。”在科摩罗钟医生住处，钟日胜向记者解读自己的“乡愁”：

“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。这次出来，妈妈又老了，孩子才刚一两岁，我老婆工作又忙，一想起来就放不下。”钟日胜说，自己在非洲的工作离不开家人的鼓励和支持：“每次通电话、聊QQ，哪怕只是说些家长里短，都觉得好像没那么累了。”

“这里的人们确确实实需要我，能给麻醉科的同事们一些实实在在的指导和帮助，解决困难，能挽救病人的生命，这种成就感是无可取代的。”钟日胜说，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，完全可以跨越种族的差异和地域遥远的障碍，你对非洲人民付出了真心，同样也会得到他们真心的回报：“在这里，我们最大的收获，就是当地朋友真挚的友谊。”

责任编辑：陈璐